2019年9月3日星期二

李淑世自述二: 何大舅培养了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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勤奋俭朴,艰苦奋斗,创下家业

我的大舅何耀先十七八岁就背着小包袱到宜宾去进货,买些日用品,如洋袜子、香皂、针线等,回到新市镇赶场卖出,赚一点钱,再往宜宾去进货。往返要三百多华里,上水就靠走路,要走三天,下水就坐木船,直走是一天多。为了省钱,他自己带上包谷粑,也就是玉米饼,像一头吃草的牲口,天天赶路。

这一段金沙江是四川与云南的界河,江流湍急,不能行船,只有水缓处可以渡江,在罗东镇下至宜宾段,水势待缓,才可以通行较大的木船。罗东镇以上水路也能行船,但险滩太多,人们不敢坐船儿,宁愿走路。大舅从此担起全家的生活重担,练就了一身强壮的体质和吃苦耐劳的性格,从跑单帮到跑重庆,在一家轮船公司当上了买办,积攒了一点资金,自己办过新式的理发馆,开过餐馆,以后还办过面粉厂,总之他干过很多行当,但都不是很大的利润。

到了抗战时期,重庆成了蒋介石王朝的陪都,到处通货膨胀,做生意才是一本万利,而赚钱最多的是他取得了烟土公卖权。当时蒋介石政府为了收税,推出了烟土公卖的办法,即可以允许商人持证买卖烟土。我大舅生长在川滇黔边界,从小熟悉鸦片烟的行情,于是他设法取得了烟土公卖权,可以公开参与烟土买卖。

他干起来也是得心应手,就是持证到产烟土地区购买后,运到云南边境的老河口等处运销到国外,国内市场是禁止公开出售的,实际上国内也有黑市买卖。几年时间舅父积累了很大一笔钱,那时通货膨胀,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钱。以后政府取消了公卖办法,商人都已经赚足了钱。

大舅父在重庆打铜街附近办了一个和昌商号,经营品种很多,什么赚钱就经营什么,我家也进入了资本家的行列。只可惜何大舅缺乏现代经营知识,请了一名老头儿当会计,用中式的簿记及用毛笔来记账,只有收入、支出两项,不能一眼就看出积累和盈利,他所往来的商人也都是旧式商人。当时重庆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发展的初期,有了大银行和洋行公司,而我的舅父却对此没有入门儿,守旧思想还比较严重。

到解放时,许多大资本家都纷纷跑到外国去了,大舅却守在重庆挨整。他有了很多钱,也不知道怎么用,他最爱修房子,在重庆市南温泉旅游区建一座四层的大楼,叫仰光大旅社,内部房间很宽,布置新式家具,服务员也只是雇用了当地的农民,又没有餐厅,因而经营不善,冷冷清清,但仍然是南温泉最大最漂亮的旅馆。另外他还修了几处房子,建了一栋办公大楼,租给了盐务局办公用。在老家石角营还有老房子,改建成一座两层的欧式小洋楼,从武汉请来了一批技术工人做内部装修,也很讲究,有三层窗户,外层为百叶窗,中层是玻璃,内衬是铁纱窗,地面为水泥磨花地面。内部设备也是从外地买来的,各色玻璃器皿和薄胎瓷器,我们全家每个人各有一间卧室,楼下有宽敞的大客厅,楼外还有佣人的住房,有家用做咸菜做糕点用房(因当时买不到好吃的,有钱人都要回家来做)。这座漂亮的洋房成了当地一景,四乡农民都想来参观,还不容易呢。可惜我只去住了两次,住了不多长时间,解放后这里变成了乡公所,成为历史的遗物。我的大舅父还在家乡买下了一座山,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事,买田买地都是以亩计算,而我大舅父却是买了一座山头,只花了三百块银元。

我的老家屏山县(今雷波、马边、峨边),都是四川的边远县,这里与彝族凉山连界,历史上遗留下种族不合,汉彝两族多年互相斗殴,已是历史的沉陈迹。后来汉人有了枪炮,大有优势彝族人则被逼上梁山,几乎成了野人,于是彝人的人口越来越少,文化经济更加落后,汉彝连界的山区人民被汉人逼得往山里跑,而汉人也因多年内战流离失所,所以这一带的土地就荒芜了,我大舅父就以低价买下这片荒地,招雇无地的农民来此拓荒,规定三年不收农民的钱粮。现在看来也是一桩好事儿,大舅父也并不靠这些土地来得到好处,三百元买一座山的奇闻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我的大舅父是一个乐善好施的财主,他为了报答乡亲干了三件好事:

第一件,从石角营到新市镇的五里农村小路,修了平坦的公路,可通行汽车,为农民赶场赶集带来很大的方便,至今也是一大功德。

第二件事,在新市镇办了一所中学,为山区人民培养了人才,也是当地人民称道的。

第三件事,办了无息贷款所,即今天的银行储蓄所之类,给当地人民贷款,却不收利息。

这些事都得到当地人民的称道。解放后我家的人都挨斗挨整,何大舅却没有挨整。

他还做了一件好事,就是为亲戚家培养人才。我二姨母所生的表妹方碧芬小我两岁,表弟方克文(方堤),都在舅舅家念书,还有较远的两个表弟朱安亮、李开荣,也是由舅父供给,直到大学,我们都亲如姐弟。关于他们,我另文再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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